1.重逢

好久好久才看清那张脸。

有多久没见了？八年？还是九年？好像是十年多了。万般思绪涌上心，理不清到底哪一段思绪更长。

“家属带着去开单子吧。”

许晟一理所当然望向了身后的“家属”，倏然撞进一双道不明愫的眼。

居然是在这里碰见了。

长时间的工作让许晟一瞬时失去了思考除病症之外任何事物的能力，恍惚间以为她还是那个在班门等自己放学的小生，一句今晚想吃什么差点脱而出。

该说些什么呢？有股热意涌上喉咙，堵塞了腔，舌也发木不灵活，难以言喻的心使他哑然无声，诊室内保持着微妙的缄默。或许还是不说更好。

“出门右转的机器就能打单子缴费，然后下一楼找室，检查完拿着单子再回来看啊。”对面的实习生贴心嘱咐道。

钱毓叡道了声谢离开了，几乎是使了全身力气扭动门把手，出了门就脱力倚在墙上捱过这阵轻微的眩晕。

“怎么了小钱？孩子有事吗？”徐文谦还在等着，看她这幅样子以为是出了天大的事。

“没事，现在要去做个检查。”自觉失态，钱毓叡努力收敛起绪，要带着学生去缴单子，被徐文谦拒绝。

“你累着了在这里等会儿歇歇吧，我给主任说了我带着这孩子去。”

现在对钱毓叡说什么她都会回答好的，浑浑噩噩地被安排坐到椅子上，几滴泪不被知觉地从眼角划下，在蓝色塑料地板上砸个晶莹粉碎。

为什么哭呢？

是因为见了故吧，终于碰到了参与她过去的，在这座城市她不再是孤单单赤条条无牵挂的一个，她也有曾经。

钱毓叡才从地方小镇被调到京市，完成了公费师范生六年的从教协约，晋升之路也明朗了，档案一路绿灯被提到京市重点高中教授英中的英。

看似是职场得意然而完全陌生的钢铁森林比小镇少了太多味，它不会安慰她的委屈，也毫不在乎她的委屈。初来乍到的钱毓叡连地铁怎么坐都忘了，像被时代抛弃的边缘。同事们表面和气一团背地里却讥讽她小地方出身，职称上再平起平坐也永远低他们一。爬上枝的麻雀妄想自己是凤凰，不过是运气好搭上了时代的便车。

国内顶级师范大学本科生的学历在六年前去哪里都恢恢有余，但在六年后得加上支教经验才够用。他们不是不知道，只是专专挖苦打压新，借机派更多任务“磨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