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旧小说 他在天上飞 （第四章 上海英雄牌钢笔）

大年初三，几个同班同学叫上音仪一起出去拜年。

呼啦啦的一帮子，在混着竹残屑的雪地上东走西串，到了每一家，都被邀进去坐坐，吃些瓜果，寒暄两句就告辞。

等她告别一行，走近家门时，天已经开始暗了下来。

她绕过前楼，正往自家的楼走去，眼前忽然闪出了黑影。

音仪吓了一跳，正要避开，发现这却是晓东。

他穿了一身工厂发的棉衣，抱歉而又期望地看着她。

“晓东？！”“过年好，音仪。

”“过年好。

——你找我有事？”晓东答非所问地说：“你这幺晚回家，也不害怕？”“怕什幺？——怕就怕你呢。

”音仪笑了，但又觉得说的不妥，有点后悔。

“对不起，吓了你一跳。

”晓东低声说。

他望望别处，象是有心事，又不肯立即说。

暮色里他高大的身体有些单薄，很无助地被积压过来的黑暗湮没。

他身上飘来一股淡淡的烟味，很香。

他刚才站在那儿抽烟。

音仪的心又有些绵软。

他已经是个走向社会的大了，但他总象了婴儿似地触动她心底的母。

晓东用脚蹭蹭地上的残雪，一只手伸向棉衣侧面的袋，掏出一样东西。

“我上个星期发工资，心血来去买了一支笔，上海英雄牌的。

——都买了，一想自己也用不上，还不如给你。

”他递过来一个笔盒。

音仪站在那儿没动。

她不想要晓东的东西，一是他自己什幺也没有，二是，她害怕其中有什幺她不明白的特别意义。

“我不要。

我有笔用。

还是你留着吧，要不给晓峰。

”晓东的手还伸在那儿，不肯收回。

“我真地用不上。

晓峰过年都没回来。

——我自己，也说不准哪天就去哪儿了。

——也不值几个钱，给你留个纪念吧。

”他说。

“去哪儿？哪天去哪儿？——你在说些什幺？”音仪猛地打断他。

晓东眼忽然变得柔和，不再要求音仪的同意，而是一把拉起音仪的手，把笔盒轻轻放进去，说：“哪天去哪儿都无所谓，——你急什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