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庭冬夜

不过，现在他还活着。等面首离开后，婢来禀，“陛下来了。”

长公主伏在榻上，闻言撑起胳膊，疼地揉着额角，“疼死了，不见……”

少帝却已经掀开珠帘进来，抬袖让宫下去，嘴角微微含笑，“姐姐。”

他活得心肠俱黑，如今很有些先帝早年的风范，说是更胜一筹也不为过。那样毒蛇吐信般的声息，细孱孱一线，确实要这般秀丽标致的容貌方能相配。

这一年他将将长开，十八岁的年纪，清而骨秀，嶙峋的肩胛修得圆润，寓意儆戒的冕旒好似隔开千山万水，长公主从此再也看不透他。

她吞净了最后几片脂，饮血般的猩红腻在那些细窄的纹路里，一道一缕，又被他吃得干净。

等开了春，少帝把她抱到玉池边。

两个都湿淋淋的，彼此相望，像两只落汤的小猫相互依偎取暖。

她被放在高筑的青石阶上，前襟被解得差不多，缝了一圈白狐毛的缎绣氅衣罩着肩，心的明珰掉了一只。

天还没暗下去，天际霞光弥漫，阶上油灯烧出明灭可见的火蛾。

少帝站在冷浸浸的玉池里，木讷地伫候。珠光宝气的天子冠服被淋湿了，伏贴着挺秀的脊梁。

长公主按着他的肩，这时才有机会细细打量他：面孔分明秀丽如邢窑白瓷，眉眼间倒有种寡恩刻毒的冷峭，以前他还不是这样……

现在不知吃错什么药，气势忽如拔节，让望之生畏。

自践祚满十年，少帝便不大笑了。

他捉住长公主的手腕，翻过来，作弄般嘬住指尖。甲面抹了凤仙花蔻丹，一滴猩红的血珠落进少帝吞饮血的唇舌，艳得堪称鬼魅。

长公主盯着他垂下的睫毛看，感觉有点冷了，几丛剜肤掠骨的铁棘擦过脸颊，冻得她眼眶湿润。

天边罗列宫琳庭里的铜鉴和银瓶，星子洒得东倒西歪，再远处，是一泼烧熔的金箔。

云蒸霞蔚，春光如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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